慧远平静地说道:“这个世上,你争我夺,人心丧乱,率兽食人,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净化人心,给人以希望,不管你是不是信我佛的这套,但起码我可以给这世上众生很多活下去的勇气,这就是功德无量。”
卢嘏咬了咬牙:“我觉得我比你做得更好,你因为这个世上浑浊不堪,就消极避世,只想着君王,统治者,世家高门能待你如上宾,给你几个庙,让你可以招成千上万的信徒,但你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这个世界,因为你无法真正地净化那些统治者们丑恶,肮脏的内心。”
慧远的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闭上了双眼,不置可否。
卢嘏眼见慧远没有接话,转而得意地说道:“宝玉啊,我的老友,曾经的我,也和你一样,以为可以借着宗教的力量,来影响上层的统治者,刚过江之时,那些掌权不久的世家高门,如王家,庾家,郗家等,因为他们的出身不如我们卢氏这样的北方大族,所以污蔑我父子曾经效力于石赵政权,是伪朝逆官之后,几乎要杀了我们,若不是我及时遁入道家,有天师道的庇护,只怕今天,你已经见不到我了。从这点上来看,南方的世家大族,比北方的胡虏,更可怕。”
慧远平静地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卢家在北方的时候曾经效力于石赵政权,为其当了多年的官员,只是后来冉闵之乱,石赵崩溃,你们家在这个时候南渡入晋,也怪不得自己被那些第一批过去的世家高门所打压。不过,阿嘏你从来就不是那种生性寡淡,不问世事之人,当年你我一起学习老庄之道,我是真心想要学那种隐世独立之风,而你则更多地是心向竹林七贤,想要借这黄老之风而培养自己的名声,以为君王所赏识,这也是你们卢家一向的风格。”
卢嘏冷笑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有何不对的?如果没有权力的保护,那我们想要的这种神仙也似的生活,又从何而来?少年时也许我们会比较天真,现在到了这七老八十的时候,就没必要这样虚伪了吧,就是你贾家,当年也是天下的名门望族,僮仆家丁成千上百,若不是你我都是一路人,又怎么会成为同学呢?在我们一起在国子监里求学之时,你我可需要自己种地织布?就算是一日三餐,游山玩水的费用,不也是家中所供应?离了别人伺候我们,我们哪会有这样安逸享乐的生活呢?”
慧远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说得不错,少年时,我们身为富家公子,以为这些是天经地义之事,以为这种让别人来劳作,来伺候我们,也是顺理成章的,我们那时候一边读书,一边谈论天下大事,想着以后继承家业,继承父祖的官位,以后能永远地驱使和奴役这些仆役和他们的后代,还以为这是大丈夫的志气,结果呢,永嘉之乱,你我家族根基尽失,这不就是现世报应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