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天的下午茶中,伊薇特与玛格丽特四世用了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就敲定了关于她提出的构想试行,这一切会由女王个人慈善活动的名义来进行,所需的开销也是玛格丽特四世自己的小金库。
但这对女王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因为光是阿尔比恩财政,每年就会给王室拨款近四十万镑的薪俸,19世纪的一镑钱差不多等于她前世的一百多镑,也就是一千多软妹币,玛格丽塔四世没有丈夫孩子,这笔钱她能享有很大部分,这还不算她自己名下的地产、庄园收入。作为阿尔比恩目前最大的地主,每年在不动产上面的收益可能比兰开斯特公爵家族还要高。并且她平时的开支比如安保、仆人、王宫的修缮、交通出行、举行大型社交活动等全部都由国家支付,其他诸如礼物、皇家马厩、花园培育等零零碎碎收入就更难以统计了。
而且阿尔比恩每一代国王都是这么生活的,积攒下来的财富除了金钱和不动产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属于艺术品收藏,这些举世有名的奇珍异宝早就已经升值到十分可观的程度,现在也由她继承,伊薇特猜测,这位二十五岁的年轻女王很可能是目前的世界首富。
仅仅凭借个人的影响力,就能够直接推动某项改革措施,虽然规模上只是试点,但玛格丽特四世的态度显然就不当回事,似乎在告诉伊薇特,尽管放手玩,就算搞砸了也没关系——那种过于宽容的感觉。
这就是特权阶级吗,即使是立宪下的君主,也能凭借一己意愿左右国家的航向,难怪有人会迷恋权力,就连伊薇特也在短短一瞬产生了飘飘然的感觉,并非因为女王的礼遇或者别的原因,仅仅是单纯的事物朝着自己期盼的方向发展,就会带来一种合乎心意的快乐。
但随即她又醒悟过来,暗自警惕。
古代半人半神的超凡者君主也是因为这种心理的关系才迷恋王位吗?都说权力是毒|药,大概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错觉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和少量的慰藉吧?
……
“莫尼斯博士,请走这边,这是我们医院独创的‘激流治疗’,只要把病人浸入装满冷水的桶中固定,如果他们还不改善自己的言行,我们将按下这个把手,从顶上的喷射器里就会喷出大量的水在他脸上,能帮最顽固的病人恢复清醒。”
在伦敦一家精神看护机构内,院长十分殷勤地带着行业专家沃尔特·莫尼斯参观他们的设施。
他热情展示的东西有些像是后世的浴桶,只不过上面有盖子,边缘还钻了个正好能卡住人脖子的洞,一名目光呆滞又躲闪的男人像是动物一样被关在桶里,滑稽地露出一个脑袋,就像是马戏团里表现逃脱术的魔术师。
当他看到陌生人时,表现出了十分惊恐的神情,仿佛一只长期被虐待的流浪狗。
“看,就是这样。”院长现场演示了一次,经过上层加压的水流立刻射到那位患者脸上,过了半分钟才停下,而后者则陷入剧烈的窒息和呛咳,拼死挣扎,使得木桶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如果这都不管用,我们还高价收购了一台制糖厂分离结晶砂糖时用的离心机,将它改装成治疗仪,把患者固定在离心机中间的椅子上,接下来就是旋转、不停地旋转。”
“很有想象力的创新,不知道效果怎么样?”莫尼斯博士亲切地问。
“感谢您的肯定,当然,这一切都比不上您发明的冰锥手术最立竿见影……”院长一边奉承着,转角却见到角落里一位自家医院的医生在和一名患者家属模样的人进行交易。
“……只要用了这个手术,她就会保持安静吧?我可不希望她到处嚷嚷,影响我的声誉。”一位衣领洁白、外套笔挺的先生压低声音问,在交谈的同时,他还从钱包里取出了一叠钞票。
“当然,我保证万无一失,过了今天,她就会像一只小宠物一样听话乖巧……”医生愉快地借过钱,扭头就看到院长和一位陌生的体面绅士一同走了过来。
“咳,下次有什么事,最好在你的办公室谈。”院长不悦地提醒。
这所精神病院有一项隐藏的业务,那就是帮助丈夫摆脱他们早已厌倦的妻子,只要他们能提供足够打动医生的报酬,医院就会开出虚假的诊断,证明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精神失常。
这样的方式比任何诬告都有效,可以不经审判就让一个人从此永远消失在公众面前。此外,精神病院还对外售票,开放给无聊寻求刺激的民众参观。院长记得最近的确好像有个刚入院的女患者,特别顽固不配合,有机会就对参观的人怒吼哀求,说她没疯,请他们救自己出去,只不过没人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言辞。
但是,看来她的捣乱还是有效果的,她的丈夫这不就立刻赶来,又交了一笔钱让找个方法使她闭嘴,医院又多了新的收益。
只不过,要是莫尼斯博士没看到就好了。
虽然很多精神病院背地里都搞过这种小动作,但始终是不可明言的潜规则。另外,莫尼斯博士看起来很亲切对患者也很友好的样子。就在刚刚,他们路过一个关押着接受过冰锥疗法的患者房间前,那名病人非常特殊,手指间有长期书写留下的茧,看起来像是一名具有相当文化的人,只不过送来的时候已经疯了,而且具有狂躁攻击性倾向,第一天就咬掉了一名看护的耳朵。
由于他的例子比较典型,而且也联系不到家属,院长拍板,在没有收取费用的情况下就对他采取了冰锥疗法,测试这种新型治疗方式对攻击行为的患者是否有显著改善。
结果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经历了好几天伤口感染带来的高烧,患者在被破坏前额叶皮质后挺了过来,变得安静而温顺,再也没有殴打撕扯过任何人。
只不过,被治愈的病人总是呆呆坐在一个地方,用好几种语言自言自语,有古阿尔比恩语、拉丁语、西班牙语……还有一些就连院长也不确定出自哪个语系、哪个民族,只能勉强听懂一些断断续续的单词,但却无法把它们表达的含义联系在一起。而且与其他说话颠三倒四的病人不同,这位患者的语言有种奇异的力量,它破碎散乱的结构仿佛能影响听者的思维,倾听得越久,就越觉得头昏脑涨,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冰锥在往脑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