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某位失去一只眼睛的先生正在连夜逃离伦敦时,深夜中的伦敦塔有一位步速的访客骑着马绝尘而至。
能力是阴影、穿着黑色斗篷负责保护“纺锤”阁下安全的卫士从廊柱的影子中显现身形,他有些忌惮的看着马上骑士飘扬的金发,认出他正是上次和自己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冲突的尤利西斯。
在那次冲突中,他吃了一些亏,可是职责所在,他不得不再一次站出来。
“停下,就算你是纺锤阁下的朋友,也不能擅闯这里!你当现在几点了?你这样会打扰他的睡眠!”
尤利西斯还没来得及回话,高塔上一个小窗吱呀一声打开,透出里面泛黄的微光。
“奥托,纺锤阁下已经醒了,让客人上来吧……还有,你的声音太大了。”女仆面无表情地窗户里探出头。
“……我以后会注意的。”刚刚还一脸凶相的影子守卫整个人似乎都缩小了一圈。
尤利西斯登上高塔,在最顶层的卧室中,他看到了坍塌肉山似的纺锤。由于过多涉入了对于人类来说属于禁忌的领域,逾越地妄动属于神祇的命运权柄,纺锤也遭受了相当严重的侵蚀,他的面目日渐丑陋,肌肉萎缩消失,转为大量冗余而肿胀的结缔组织,尽管他体型像是吹气球般膨胀,却犹如海浪中的泡沫一样脆弱无力。
“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助。”尤利西斯摊开手掌,掌心中赫然嵌着一颗人的眼珠,它的经络链接在尤利西斯的血肉中,不时颤抖和蠕动,仿佛在挣扎和逃避,“帮我找到这只眼睛的主人究竟在什么地方,即将要去往哪里。”
纺锤的目光从他肿胀的脸部皮肉|缝隙中透出来,事实上,尤利西斯的做法有些不合规矩,纺锤本人的能力是组织需要精心维护谨慎使用的,也就是说,达到某些层级以上需要高层决议后经过同意才能动用,而不是随随便便就滥用。
预测和占卜某人接下的动向属于较高源质层的能力,也正好达到需要斟酌级别,他其实是可以拒绝尤利西斯的要求的。
然而纺锤知道,尤利西斯并不是那么无聊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来找他的人,而且这个人对于自己有莫大的恩情,如果不是这个人的干预,他和弟弟这两位“命运的双生子”也许早就被邪教徒刺杀献祭给古神了。
他也曾偷偷通过洞彻命运的双眼试图观察尤利西斯,但正如伊薇特在转移火|药爆炸动能时遭受了超凡能力透支的结果,他那时同样由于心与眼的超负荷使用险些陷入畸变。
是的,命运是丝线,暗藏着无穷的未来和无限的可能,它们不断变化扭曲,几乎与每一个产生交集的其他事物纠结,即便穷尽世间一切智慧也无法将其尽数掌握。但在那次之前,纺锤总是能忽略所有不重要的丝线,像一位富有灵感的艺术家一样,在纷乱繁杂的丝线中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几股,然而对于尤利西斯,他失败了。
如果说普通的人因果丝线是迷宫般的蛛网,那么缠绕着尤利西斯的已经成为了铁壁般厚重的茧,原本光芒微弱细丝汇聚起来,由于它们数量太多,竟形成一团庞大、闪亮而清晰,犹如光脉的集合。
在双眼为之灼伤之前,他仅仅只能看到,一股命运之线拧成婴儿手臂粗的光索,连接着尤利西斯和自己……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自己的祖先世代。漫长的时间之河中,他就像一块不变的礁石,与自己的很多代祖先都产生了交集。
他知道了,尤利西斯爵士一定不是普通的超凡者,或许由于无数世代的祖先都与其相识的原因,纺锤对尤利西斯始终有种亲切感。
但也正因如此,纺锤能感觉到自己的弟弟,也是继承了家族祖传兰开斯特公爵头衔的亚瑟·葛洛斯蒙讨厌尤利西斯,一如他讨厌家族的诅咒血脉强加给自己命运。
但无论如此,纺锤仍然感激他的第二次生命,尽管他被锁在高塔之中,无法接触外界,但他喜欢在塔楼的小窗那里,迎着每一次日出晨曦,眺望泰晤士河上群鸟般栖息的白帆,还有远处轰鸣着驶入火车站的蒸汽机火车,而在夜晚时分,灯火通明的煤气灯在薄暮中弥漫着朦胧的光,更加显得柔和而辉煌。
这个散发着勃勃生机,伟大而又肮脏的城市,就像生命本身,尽管有着很多缺点,却如此让人眷恋和向往。
所以即使这并不符合程序,纺锤却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借助从镜子前夺得的那人的血肉部分,纺锤能够十分准确地捕捉到他的命运之线,而且眼珠本就是具有相当灵性的部位,他所取得的效果也是非常显著的。
追溯着命运的片段,纺锤看到了他的过去,还有即将发生的未来。
“这人……是‘他们’的一员?”他突然问尤利西斯。
“我一开始也仅仅是猜测,看来你印证了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