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1 / 2)

尾随着稀疏的幽影人群,伊薇特向精神病院深处走去。

随着她越来越走进内部,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破旧,散发着一股陈腐潮湿的霉味,就像是被盗墓贼刚挖开的墓穴,湿润的墓穴。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也不再是“哒哒”的敲击,而是被浸泡腐朽的木头那低沉暗哑的声音,并伴随着偶尔开裂下陷的“嘎吱”声。

前后都是沉默的幽魂,人群中只有她发出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室内,伊薇特心脏紧了紧,然后用消音的超凡能力将其转化掉。

随着幽魂面目愈加清晰,有时候仅仅擦肩而过,她思绪中也会多出一小段不属于她的想法。

【美妙神奇的梦境!打开思维的枷锁是对的,人类诞生、种族迁移、板块运动、星辰运行……我梦见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是的,理性是脑髓的缺陷,神子赐福于我,让我变得更加完整!】

【我发现了字母具有色彩!A是蓝,I是黑,J是红……天哪,以前我竟然没有察觉,平凡的世界竟是如此绚烂和光怪陆离!理性无法察觉真相的本质,现在我能看到了!我能感受了!神子在我灵魂的深层给予我启示,神子透过我的心灵与我交谈……】

【赞美福音!赞美神子!所以神子是思考的能量,神子是存在的理由,神子是一切……】

……

它们的思绪一开始像是低声窃窃私语,到最后越来越大声,最终汇聚成一道整齐的和鸣,那声音像是魔咒那样诡异,仿佛最严重的热病折磨下的呓语,带着一种偏执而迷乱的神圣。

无数人的声音在伊薇特脑子里嗡嗡回响,她感觉自己双腿在随着队伍游荡,她甩甩头,努力控制住它转身,却看到走廊上不知什么时候,白色的雾气已经悄无声息地跟来,它们翻滚着沸腾着,宛如潜伏的野兽。

后路已经没有了吗……

伊薇特咬了咬舌尖,以疼痛唤回理智,她需要驱散头脑中盘旋的声音,于是试图把注意分散在别的地方。

她观察着四周,虽然看起来荒废了很久,墙壁角落长满了墨绿滑腻的苔藓,但却未见蛛网和昆虫,空气潮湿而寒冷,立柱和墙上的涂料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并布满了灰色像是天花般的斑点。

那斑点究竟是什么呢?总觉得有有些在意。

头晕脑胀,无法太过详细地思考,前行的队伍仍在继续,她内心并不愿意跟随它们,但后面翻涌令人窒息的白雾步步紧逼,她只能沿着这条危险而疯狂的道路向医院深处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伊薇特眼前出现一个开阔的大厅,它中央内陷,四周逐阶升高,犹如一个碗,让人想起歌剧院和罗马斗兽场。

是了,斯通在日记里写过:

【这个医院占地面积庞大,他们甚至拥有一个专门用来展示手术、像是圆形剧场般的大礼堂,漏斗形状的房间环绕着阶梯座位,医生就在漏斗最下方的舞台上展示他们精湛的技艺。】

当伊薇特来到这个礼堂时,她终于知道了刚才墙上灰白色的斑点是什么。

那或许是藤壶脱落的痕迹。

而在这里,无论座椅、墙壁还是天花板,四处都生长着藤壶,它们就像是最严重脓疮患者溃烂的皮肤,大片大片的藤壶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布满滑腻苔藓的表面犹如海岸长着海藻的岩石,一股潮湿略带陈腐的腥味扑鼻而来。

如果闭上眼睛,这里真像是一片海洋,一片死寂而腐朽的噩梦之海。

至少真正的藤壶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大小。

就在漏斗的最底层,用来展示的表演台附近,一颗数人合抱大小的藤壶像是诡异的雕塑般屹立,周围簇拥着大小不一的其他藤壶,仿佛臣仆环绕着它们的君主。

目睹它的伊薇特不由得产生一个荒谬的想法:或许藤壶也和人身上的脓疮一样,较小的脓疮挨在一起,可以扩散成更大的肿泡,那么藤壶同样可以……

想到这里,胃有些汩汩作呕。

幽魂们依次在观众席落座,将整齐的目光投向中央舞台,由穿着血污遍布白大褂的医生扮演者抬上担架,上面有一个横躺着的幽魂,他眼眶无伤,头盖骨完好,但似乎智力有所缺陷,正以初生小兽般懵懂而略微闪躲的目光打量四周,浑然不知接下来将发生何事。

就连医生的扮演者把一个不知带着干涸血液还是铁锈的可怖金属器具固定在他脑门上,他也一无所知。

那是一个带有固定支架的瓶盖状切割刀,边缘有锋利的锯齿,把支架套在头上拧紧,就可以旋转切割刀把头盖骨锯开一个原型的孔洞,也就是“环锯术”名字的由来。

沉默的观众们思绪沸腾,伊薇特感到意识受到猛烈的冲击。一波波赞美和喜悦的声音响彻大脑,就像她自己也在为不知名神祇降下的福音欢呼雀跃。

【祝贺他,世间又多了一名有福之人!受颂扬的神子将为他解除理性的枷锁,让他恢复灵性的健康,我们将共同为他见证!】

与此对应的却是医生扮演者粗野笨拙的动作,伊薇特丝毫不怀疑,几分钟之前,他们或许还穿着病号服,在医院中无目的地四处游荡,现在却拿起种种怪异得令人畏惧的手术器材,直接在人体上尝试。

病人四肢被死死拷在手术台上,随着环锯一点一点没入他头盖骨,他身体痉挛抽搐,瘦弱的肢体青筋浮现,瞳孔上翻,最终他一阵剧烈的颤抖,像是突然断电的机器般不动了。

【失败了,他并非有福之人,无法成为我们的同伴。】

一声声同样的叹息在伊薇特意识中回荡。

疯了……他们全都疯了……难道这里面唯一具有理智的……是我吗?

亦或是我才是真正疯狂者?

此时,那个数人合抱的巨型藤壶动了,它火山口般的顶部空隙中挤出硕大一团怪异物质,其形状就像最秽恶的大脑,半透明的粘稠光滑青白质地犹如某种水母,让人能清晰看见其中宛如脑神经和脊髓的黑红色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