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世三大奇书”深刻说尽人生大智慧(5)(1 / 2)

《围炉夜话》

全文及译文

王永彬,清咸丰时人,其所写《围炉夜话》分为二百二十一则,以“安身立业”为总话题,分别从道德,修身,读书,安贫乐道,教子,忠孝和勤俭等十个方面,揭示“立德,立功,立言”皆以“立业”为本的深刻含义。近代以来,其书影响颇大,与明人洪应明写的《菜根谭》,陈继儒写的《小窗幽记》并称“处世三大奇书”。《围炉夜话》是王永彬将自己对生活的感悟,随得随录,汇集而成。文笔典雅,意蕴悠长。在平淡而优美的叙述中,娓娓道出了琐碎生活中做人的道理。古人认为雪夜拥被读书和围炉夜话乃人生的两件乐事,对现代人来说,送走喧嚣的白昼,能炉边灯下静读,又何尝不是至乐?灯火夜深书有味,还是让我们一起细细品味《围炉夜话》中的情趣吧!

一、教子弟于幼时,便当有正大光明气象;检身心于平日,不可无忧勤惕厉工夫。

[注释]

气象:气概,人的言行态度。检:检讨,反省。身心:身指所言所行,心指所思所想。忧勤惕厉:担忧不够勤奋,戒惧无所砥砺。

[译文]

教导晚辈要从幼年时开始,便培养他们凡事应有正直、宽大、无所隐藏的气概;在日常生活中要时时反省自己的行为思想,不能没有自我督促和自我砥砺的修养。

[评语]

一个人的成功或失败,往往决定于他的人格。而人格的形成,又往往决定于童年的教养。因此,教养孩子必须自幼时,便培养他养成良好的习惯和光明磊落的人格,以及一种正直宽大的胸怀;那么长大以后,无论在何种境况,也总能保持一种雍容大度的气质。

为人在平日的生活中,便要养成随时自我反省的修养,所谓“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总可以由身心两方面来反省所作所为,是否有怠惰而不够勤奋的地方呢?如果有这种现象,而还不觉得忧心,若不是对不起别人,就是对不起自己的生命了;所思所想,是否缺乏自我砥砺的警惕呢?如果有这种情形,那么便失去了向上的生命力,没有进步便是退步。怎可不随时自我警惕呢?

本篇前段言幼童的教养,后段言成人的修养,皆由内在要求起,十分重要。

二、交游要学友之长,读书必在知而行

与朋友交游,须将他们好处留心学来,方能受益;对圣贤言语,必要我平时照样行去,才算读书。

[注释]

交游:和朋友往来交际。好处:优点、长处。

[译文]

和朋友交往共游,必须仔细观察他的优点和长处,用心地学习,才能领受到朋友的益处。对于古圣先贤所留下的话,一定要在平常生活中依循做到,才算是真正体味到到书中的言语。

[评语]

朋友往往是很好的老师,怎么说呢?因为每一个人都有他的长处和短处,长处是我所当学,短处是我的借鉴。交朋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漫不经心地交朋友,或是只交一些酒肉朋友,很可能只学到朋友的短处,而学不到处。如此一来,自己不但毫无长进,反而日渐退步,交朋友便成为有害的事了。因此与朋友交往,不只想在一起游玩,应在言行举止中,观察朋友的长处,诚心诚意地学习。自己更要分辨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好的才该学,不好的不该学,那么无论什么朋友,对自己都是益友了。

我们读书,对于古圣贤乃至于当代圣贤的言语,如果只是口译心思,而不在日常生活中加以实践的话,并不能真正得到读书的好处。只有将书上的良言,付诸日常的应对进退、待人处世中,才是真正的“读书”。所为,“尽信书不如无书”,不能活用书中的知识,成为日常生活的智慧,就会变成不知变通、迂腐守旧的“冬烘先生”了。

三、勤以补拙,俭以济贫

贫无可奈惟求俭,拙亦何妨只要勤。

[注释]

惟:只有。妨:障碍,有害。

[译文]

贫穷得毫无办法的时候,只要力求节俭,总是还可以过的。天性愚笨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自己比别人更勤奋学习,还是可以跟得上别人的。

[评语]

人难免有潦倒的时候,这倒不一定关乎才能。有时时局动荡,有时怀才不遇,有时甚至经商失败,都可能教人变得十分贫穷。贫穷的日子长短不定,如果不节俭,很可能连短时间的贫穷也捱不下。所以人处贫困中更要节俭,再慢慢谋求宽裕之道;只要认真做事,总能勉强过活,而不致在贫穷的逼迫下失了正道。人一生下来,有的人天资聪颖,举一反三;有的人却天资愚鲁,不能一下子把很多事情学好。天资愚鲁并不是绝对的,因为人的聪明有先天的能力,也有后天的经验。有的人先天的条件很好,却不知后天的努力,再好的天赋一旦荒废,和愚鲁的人也无差别。有的人天资虽不好,即努力勤学,不断充实自己的经验,聪明的人做一遍,他做十遍,以后的成就却比聪明而不学的人大得多。这就说明了努力和勤奋的重要性。

四、话说平常却稳法,为人本分常快活

稳当话,却是平常话,所以听稳当话者不多;本分人,即是快活人,无奈做本分人看者甚少。

[注释]

稳当:安稳而妥当。本分:安分守己。

[译文]

既安稳又妥当的言语,经常是既不吸引人也不令人惊奇的,所以喜欢听这种话的人并不多。一个人能安守本分,不希求越分的事,便是最愉快的人了。只可惜能够安分守己不妄求的人,也是很少的。

[评语]

讲话并不是表演,因为讲话最重要的是平实与可靠。但是平实与可靠的话就像土地一般,不会引人注目,不过,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踩着它,否则就会跌倒。吸引人的话,往往新奇、夸张,所以让人惊奇、赞叹,但是未必可靠。就像空中楼阁,看来迷人却无法上去;或像沙堡,看来实在,一脚踩下却陷入坑中。可是一般人都喜欢听虚妄的话,而不喜欢听平实的话,因为平实的话往往缺乏刺激味。

人生在世都希望过得快活。很多人总以为要有高楼的大厦、轿车美人,才算快活,因此违法犯纪,使得原本快活的生活,变得不快活。即使没有做出违法的事,但是心中的妄求无数,也把原本可以快活的心境弄得疲惫不堪。如果能安守自己的本分,一步一步提升生活的品质和生命的境界,那才是既稳妥又快活的。因为,没有妄想来扰乱生活,便不会做出任何逾越法纪的事,让本人及自己的亲人受苦。可惜很多人并不会如此想。

五、处事、读书之道

处事要代人作想,读书须切己用功。

[注释]

代人作想:替他人设身处地着想;想想别人的处境。切己;自己切实地。

[译文]

处理事情的时候,要多替别人着想,看看是否会因自己的方便而使人不方便。读书却必须自己切实地用功。因为学问是自己的,别人并不能代读。

[评语]

每个人都容易成为一个利己的人,而不容易成为利他的人。但是处世久了,当可以了解,并不是每一件事都需要斤斤计较。有时处处为己,不见得能快乐,也不见得能占到多少便宜,反而招人怨恨。因为人在为已时,往往侵犯甚至破坏了他人的利益,别从遭受了损害,即使不报复,也会心存怨恨。何况,天下的事难以预料,今日你不给别人方便,他日别人逮到机会,也不予你方便。所以做人要宽厚,多为他人着想,能帮助他人的时候,不要吝于伸出援手,至少,也要无愧于心。

读书是自己的事,读得好,学问是自己的;读得不好,别人也无法帮你读。但是,“学问为济世之本”,学问不扎实,任凭理想多高,也无法实现,即使有再好的机会,也没有能力把握住。父母、亲戚、朋友,虽然能在各方面扶助自己,但是惟有读书,是他们帮不上忙的;因此,一定要切实地要求自己读好书,才能谈自我实现与服务社会。

六、信是立身之本,恕乃接物之要

一信字是立身之本,所以人不可无也;一恕字是接物之要,所以终身可行也。

[注释]

信:信用、信誉。立身:树立自身。恕:推己及人之心。接物:与别人交际。

[译文]

一个“信”字是吾人立身处世的根本,一个人如果失去了信用,任何人都不会接受他,所以只要是人,都不可没有信用。一个“恕”字,是与他人交往时最重要的品德,因为恕即是推己及人的意思,人能推己及人,便不会做出对不起他人的事,于己于人皆有益,所以值得终生奉行。

[评语]

《说文》上对“信”的解释是“人言也,人言则无不信者,故从人言。”由此可知,“信”就是人所讲的话,不是人讲的话才会无“信”。一个人如果无“信”,别人也就不把你当人看待,那么你又有什么颜面和别人交往呢?我们都说,没有信用的人就是没有人格的人,没有人敢和他交往,因为怕自己的付出会换来谎话。没有信用的公司,更是没有人敢和它做生意,免得受骗。一个人要在社会上立足,“信”是多么重要,所以说它是立身处世的根本。

“恕”是推己及人的意思。人在社会上做事,不能只为自己的立场着想,总要把自己和别人的境况互调想过,才能客观地处理事情,既不会伤害别人,也不会判断不公。许多事都是要许多人合作才能成功,而“恕”便是许多人在一起不会产生纠纷和磨擦的润滑济,所以说它是与人交际最重要的修养,值得终生奉行。

七、不因说话而杀身,勿为积财而丧命

人皆欲会说话,苏秦乃因会说而杀身;人皆欲多积财,石崇乃因多积财而丧命。

[注释]

苏秦:战国时纵横家,口才极佳,游说六国合纵以抗秦,使春国不敢窥函谷关有十五年,后至齐,被文齐大夫所杀。石崇:晋人,富可敌国,国生活豪奢遭忌而被杀。

[译文]

人都希望自己有极佳的口才,但是战国的苏秦就是因为口才太好,才会被齐大夫派人暗杀。人人都希望自己能积存很多财富,然而晋代的石崇就是因为财富太多,遭人嫉妒,才惹来杀身之祸。

[评语]

大多数人都希望自己能言善辩,遇事能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殊不知,凡事皆有两面,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口舌之利,利于刀枪,讨好这一边的人,不见得能讨好那一边的人。这边的人捧场,那边的人却可能要拆台。山上被砍伐的树,多半是有用的树木,而得以幸免的,反而是那些无用的树木。古人说:“沉默是金”,会说固然好,不会说也不错,至少不会得罪人。有时言语很难讲得周全,有些话多说无用,有些话不如不讲。所谓“时然后言”,才是言语的妙用。

天下人都以为钱愈多愈好,殊不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因争,“钱”夺利而失去性命的事,随处可闻。钱多的人,固然享乐,却要时时提防别人来偷,不但疑神疑鬼,又睡不安枕,付出的代价相当大。所以财多不见得好,财少或许人生反而能过得愉快些。

八、严可平躁,敬以化邪

教小儿宜严,严气足以平躁气;待小人宜敬,敬心可以化邪心。

[注释]

严气:严肃、严格的态度。躁气:轻率、性急的脾气。敬心:尊重而谨慎的心。邪心:不正当的心思。

[译文]

最好以严格的态度教导小孩子,因为小孩心思顽皮毛躁,不能定下心来,严格的态度可以压抑他们浮动的心,使他们安静地学习。对心思不正的小人,最好以尊重而谨慎的心待他,因为小人心思邪典,如果尊重他的人格,也许他会想保有我们对他的尊重,而放弃邪僻的想法。如果不行,以谨慎的态度和他相处,至少不会蒙受其害,所以说敬慎的心可以化解邪僻的心。

[评语]

小孩子的心性总是顽皮的,若不以严肃的态度教导他,他会以为你和他玩,不会认真去学习,也不会将所学记在心里。所以教导孩子态度是严肃,让他感受到认真的心情,才会安安静静地好好读书。

对待小人千万不可用鄙视的态度,因为小人的心思已经邪僻,再受人轻视,他就更有理由去做邪曲的事了。倒不如尊重他的人格,也许,他会为了想保有别人对他的尊重,不再做出受人轻视的事。一个人会做出受人轻视的事,必然是他先看轻了自己。如果因为我们对他的重视,而唤起他的自尊心,那么,他就不会再做出让自己和别人轻视的事情了。

九、善谋生者,不必富其家,善处事者,不必利于己

善谋生者,但令长幼内外,勤修恒业,而不必富其家;善处事者,但就是非可否,审定章程,而不必利于己。

[注释]

谋生:以工作来维持生活。恒业:经常而持久的事业。章程:办理事务的规和程序。

[译文]

长于维持生计的人,并不是有什么新奇的花招,只是使家中年纪无论大小,事情无分内外,每个人都能就其本分,有恒地将分内的事完成,这样做虽不一定能使家道大富,却能在稳定中成长。长于办理事务的人,不一定有奇特的才能,只是就事情如何才能完成,在可行与不可行处加以判断,订立一个办理的规则和程序,而且,并不一定要对自己有利益才去做。

[评语]

所谓“善谋生者”,不一定是善于积聚财富的人,因为,要维持一家的生计,最重要的是要有恒业。任何事情,无分大小,只要有恒心,总能由小大到,逐步扩展,走向充裕。总不至于像一些投机者,今日做这,明日做那。今朝穷奢极侈,明朝露宿街头,就不能称为“善谋生者”了。此外,一家之中无论长幼,都要勤劳工作,不可有怠惰吃食之人,否则,为之者寡,食之者众,纵有家产也维持不久,这也不是“善谋生者”。

通常,一件事务要处理得当,一定要就事务的本身加以分析,从事物的开始、中间到结束,都要有一个可循的脉络,订下进度章程,以及必须依循的规则,如此才能将事情处理得完善。尤其不可抱着自私自利的态度,否则便会失之主观,因人害事。不但事情无法做好,自己也可能毫无好处,这就不是“善处事者”。善处事者,必能公正无私,就事论事,因此处处都能为事情的本身着想,自然能圆满地处事了。

围炉夜话原文及译文二

二一、明辨愚和假,识破奸恶人

忠有愚忠,孝有愚孝,可知忠孝二字,不是怜俐人做得来;仁有假仁,义有假义,可知仁义两途,不无奸恶人藏其内。

[注释]

愚忠:忠心到旁人看来是傻子的地步。愚孝:旁人看来十分愚昧的孝行。伶俐:灵活、聪明。

[译文]

有一种忠心被人视为愚行,就是“愚忠”,也有一种孝行被人视为愚行,那是“愚孝”,由此可知,“忠”,“孝”两个字,太过聪明的人是做不来的。同样地,仁和义的行为中,也有虚伪的“假仁”和“假义”,由此可以知道,在一般人所说的仁义之士中,不见得没有奸险狡诈的人。

[评语]

忠和孝原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因为这是出于人的至诚和天性,是一种至情至性、无怨无悔的感情。无论是国家之情、父母之情,乃至于友人之情,发挥到至诚处,都是无所计较,在外人看来也许是愚昧的,不可理喻的;然而,情之为物,本就河理喻。“忠”字之下带“心”,“孝”字是“子”承“承”下,这都说明它们包含了相当深厚的感情。所谓“情到深处无怨尤”,任何情感皆是如此,这岂是太过聪明、工于心计的人所能做到的?

仁和义均是可贵的情操。但对内心充满私欲的人来说,仁义便非他们所能做到的。不过,为了贪图仁义的美名,也可以用仁义做幌子,骗取他人的信任与尊敬;所以,便有许多假仁假义之徒鱼目混珠,冒充仁义之士。天底下愈是珍贵的物品,愈要谨防赝品;不过,假珠宝只是以物欺人,假仁假义却是以义欺人,尤为可诛。

二二、权势之徒如烟如云,奸邪之辈谨神谨鬼

权势之徒,虽至亲亦作威福,岂知烟云过眼,已立见其消亡;奸邪之辈,即平地亦起风波,岂知神鬼有灵,不肯听其颠倒。

[注释]

权势之徒:有权力威势可倚仗的人。烟云过眼:比喻极快消失的事物。风波:纷扰、争端。

[译文]

有权有势的人,虽然在至亲好友的面前,也要卖弄他的权势作威作福,哪里知道权势是不长久的?就像烟散云消一般容易。奸险邪恶之徒,即使在太平无事的日子里,也会为非作歹一番,哪里晓得天地间终是有鬼神在暗中默察的?邪恶的行为终归要失败。

[评语]

至亲好友,原本是每个人最亲近的人,君子若得志,必然对自己的亲戚好友全力给予帮助,使自己所关心的人,也能过很好的生活;小人则不然。小人一旦得势,首先感受到他焰的,便是这些至亲好友,或颐指气使,或施小惠而辱其人格,这都是小人得势的丑态。却不知权势通常不长久,任何事到了顶峰之后,接着必定走下坡,何况是权势落在一个没有仁德足以把持他的小人手中呢?那更是如烟散云消,瞬间不见踪影,到那时,连最亲近的人都要唾弃他了,真的是自作自受。所以,人面临权势时,岂能不谦虚忌盈,行善保福?奸恶邪曲之辈,不但在乱世乘势作乱,就算在清明太平的日子里,也会无端地做些危害他人的事,不但不容于国法人情,天地也不会任凭他们颠倒是非,扰乱生民。

二三、不为富贵而动,时以忠孝为行

自家富贵,不着意里,人家富贵,不着眼里,此是何等胸襟;古人忠教,不离心头,今人忠孝,不离口头,此是何等志量。

[注释]

胸襟:胸怀和气度。志量:志气和度量。

[译文]

自身富贵显达了,并不将它放在心上,或时时刻意去显示自己高人一等。至于别人富贵了,也不将它放在眼里,而生嫉妒羡慕的心,这要何等的胸怀和气度才能做得到?古代的人,常常将忠孝二字放在心上,不敢忘记要去实践它。现在的人,虽不如吉人那么敬谨,却也对他人忠孝的行为,能毫不吝惜地加以称道,时常去提倡它。这又要何等的抱负和度量才能实行?

[评语]

人的价值在于思想言行是否专一正直,人格修养是否浑厚质朴。因此,外在的富贵并不能增加人的价值,外在的贫贱也不能减损人的价值。虽然这样,真能如是观,如此做的人毕竟太少了。能明白这一点的人,自己富贵时,并不觉得自己就比别人高贵多少,所以能平等待人。看到别人富贵而自己贫穷时,也不会产生嫉妒或羡慕的心,更不会有丝毫的酸腐之气。能做到这种境地的人,早已不为外物动其情了,这是何等的修养和胸怀才能做得到啊!古代的人,时时将忠孝二字放在心上,反求诸己,不敢一时或忘。现在的人,虽不像古人随时想着忠孝二字,但是“行虽不及,心向往之。”看到有人做到的,就连忙赞不绝口,至少,这也有移风易俗之效。能不离口头,多半也是个有心人了。这两等人,前者实践的心志可嘉,后者容人的度量可佩,同样值得我们效法推崇。

二四、己之不欲勿施于人,有过由改不失正道

王者不令人放生,而无故却不杀生,则物命可惜也;圣人不责人无过,唯多方诱之改过,庶人心可回也。

[注释]

王者:君王。物命:万物的生命。责:要求。庶:庶几;差不多。

[译文]

为人君王的,虽然不至于下令叫人多多放生,但是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滥杀生灵,因为这样至少可以教人爱惜性命。圣人不会要求人一定不犯错,只是用各种方法,引导众人改正错误的行为,因为如此,才能使众人的心由恶转善,由失道转为正道。

[评语]

若从佛家轮回的观点来看,一切众生均经过百千万年的轮回,任何一种生物,都有可能是过去父母亲友所投胎,所以,佛家不只严禁杀生,连无故迫害众生也色不允许。再从儒家的仁道立场看,别人杀你,你会痛苦不堪,动物与人一样有感觉,无故捕杀它,若换个立场,人可受得了?宋儒说“民胞物与”,就是要推仁及于万物。因此做君王的,虽不便下令要人民多放生,但是自身绝不无故杀生,一方面以身作则,另一方面也因为物力惟艰,生灵皆苦,应有悲哀矜怜的心。

圣人并不严厉地责备人绝对不能犯错,因为圣人明白,平常人的心志怯弱,要人绝对不犯错,是不可能的事。若是犯了小错便不原谅他,反而阻止了人们改过向上之路。圣人只希望人们了解,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所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孔子也说“不腻过”,像这样循循善诱众人,使他们走向正道,圣人真是苦口婆心。古圣先贤,距今虽然遥远,今人若不能体会古人的用意,也真是辜负了那一份久违的心思了!

二五、不论祸福而处事,平正精详为立言

大丈夫处事,论是非,不论祸福;士君子立言,贵平正,尤贵精详。

[注释]

大丈夫:有志气的男子。士君子:读书人;知识分子。立言:树立精要可传的言论。平正:持论平正。精详:精要详尽。

[译文]

有志气的人在处理事情时,只问如何做是对的,并不问这样做为自己带来的究竟是福是祸;读书人在写文章或是著书立说的时候,最重要的是立论要公平公正,若能更进一步去要求精要详尽,那就更可贵了。

[评语]

一个有志节的人,在处理任何事情时,首先想到的一定是“是”和“非”,最后坚持的一定也是“是”和“非”。只论是非而行事,必是“当是者是之,当非者非之。”要做到这样,并不容易。因为,有些奸险小人在与你共事的时候,只图一己的私利,不希望你依正道行事,而希望你按照他最有利可图的方式做事,若不照着做,便想尽办法阻扰你,打击你,如果你只想趋吉避凶的话,就很容易失了正道。因此大丈夫行事,但问事情对错,有勇气承担一切祸福,不因而丧失人格。

至于读书人著着立说,贵在言辞公允客观,不可偏私武断。因为文章是给人看的,若是观点有所偏差,岂不是误导了众人?曹丕认为文章是百年的大业,一点也不差;而孔子“述而不作”,想必也是有道理的。因此,著作文章一定要客观公正,谨慎下笔,否则,率尔操觚,哪有什么可看性呢?其次再求精要详细,言无不尽,这样的文章才是最可贵的。

二六、不求空读而要务实

存科名之心者,未必有琴书之乐;讲性命学者,不可无经济之才。

[注释]

科名:科举功名。性命之学:讲求生命形而上境界的学问。经济:经世济民。

[译文]

存着追求功名利禄之心的人,无法享受到琴棋书画的乐趣;讲求生命形而上境界的学者,不能没有经世济民的才学。

[评语]

人如果一心想做官,追求富贵荣华的生命,必定将身心都投在经营功利之中,如何有心慢慢欣赏一首音乐,细细品读一本书呢?这般人,早已在生命中失去了赤子之心,身心放逐于俗务之中,哪里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乐趣?至于那些追求生命更高境界的人,或言“天人合一”,或言“心在自然”,甚至是“心空寂灭”;事实上,生命真正的境界并不在形而上之处,真正的修行也不在离群索居。“人间”才是生命境界的开拓处。空谈既不能改变自己的生命,也不能帮助别人的生命达到圆满的境界,谈玄论道往往只是凭空说话,所以追求生命最高境界的人,一定要落实于“人间”,发挥经世济民的才干。在造福万民之中,体验生命的真谛,才能开拓更深广的生命境界,否则,一切的奥道妙理,都毫无意义。

二七、遇事勿躁,淡然处之

泼妇之啼哭怒骂,伎俩要亦无多,唯静而镇之,则自止矣。谗人之簸弄挑唆,情形虽若甚迫,苟淡而置之,是自消矣。

[注释]

伎俩:把戏、花样。谗人:喜欢用言语毁谤他人的小人。簸弄挑唆: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苟:如果。

[译文]

蛮横而不讲理的妇人,任她哭闹、恶口骂人,也不过那些花样,只要定思静心,不去理会,她自觉没趣,自然会终止吵闹。好说人是非、颠倒黑色的人,不断地以言辞来侵害我们,自己似乎已经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了,如果不放在心上,对那些毁谤的言语,听而不闻,那么他自然会停止无益的言辞。

[评语]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我们常会遇到一些不可理喻的人,简直无法和他讲通,倒不一定是女人,“泼妇”只是一些不可理喻的人的代称而已。因为古时女子多数无法受教育,所以便有一些不明理的女子,遇事不管体统,只会吵闹。故此对那些不明事理的人,一概称之为“泼妇”,也是可以的。这种人只是愚蠢无需与他计较,只当他的吵闹是乌鸦叫,不去理他,他自讨没趣便会闭嘴了。最可厌的是那些搬弄是非的小人,“泼妇”只是吵闹,这种小人却专逞口舌中伤人,较“泼妇”无意义的言辞,更是厉害十分了,每每使人百口莫辩,被人误会得走投无路。但是如果能不将这些利害放在心上,让“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日久,这些小人眼见尖酸刻薄的言语不能影响你,自然会闭上他的嘴了。何况,谎言终有拆空的时候,众人自会明了,“说人是非者,即是是非人”的道理。因此,“不理他,看他如何”的淡然心胸,实在是现代人的“治人”之道。

二八、救人于危难,脱身于牢笼

肯救人坑坎中,便是活菩萨;能脱身牢笼外,便是大英雄。

[注释]

菩萨:指具有慈悲与觉了之心,能救渡众生于苦难迷惑,并引导众生成佛的人。

[译文]

肯费心费力去救助陷于苦难中的人,便如同菩萨再世。能不受社会人情的束缚,超然于俗务之外的人,便足以称之为最杰出的人。

[评语]

“菩萨”一词依佛教的讲法,乃是具有“菩萨行”的人,所谓“菩萨行”,除了奉行五戒十善求自身的了悟之外,最重要的便是一种救渡众生于苦难的心行,所谓“众人有病我有病”、“愿代众生受一切苦”,乃至于如地藏王菩萨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皆是一种“人溺已溺,已达达人”的胸怀。因此我们可知,所谓“菩萨”并不专指庙里供人膜拜的菩萨。而人生的坎坷,也不仅是外在物质的困苦,更严重的是内心迷失了正道。若有人能为众人解脱内心的忧疑,以及外在的困乏,那么这人所做的一切,便是十足的“菩萨行”,便是活生生的“人间菩萨”。

传统的包袱、人情的俗见,以致于自己的偏见,将一个人重重地禁锢着,这便是每个人的“牢笼”。若能冲破樊笼,既不受制于传统,也不受限于人情,最难得的,还能不为自己的成见欲念所困,有极大的智慧和勇气,这样的人还不能被称为“大英雄”吗?

二九、待人要平和,讲话勿刻薄

气性乖张,多是夭亡之子;语言深刻,终为薄福之人。

[注释]

气性:脾气性情。乖张:性情乖僻或执拗暴躁,和众人不同。夭亡:短命早死。深刻:尖酸刻薄。

[译文]

脾气性情怪僻或是执拗的人,多半是短命之人。讲话总是过于尖酸刻薄的人,可以断定他没有什么福分。

[评语]

脾气怪僻、执拗,或是横暴的人,不能得天地平和之气,不但容易得罪人,若祸招殃,自己也容易自绝于天地。由于心里不能平衡,容易做出伤人伤己的事,因此不易保全寿命。社会上因心里不平衡而伤人或是自杀的人,多是这种人。造成这种人格的因素极多,有的是因破碎的家庭,有的是因不当的教育方式,原因不一而足,只有经由心理的辅导,与爱心、耐心的帮助,才能重整他们异常的人格,使他们得以适应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