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铭举杯,笑对赵子仪道:“还没恭贺大哥呢。小弟就知道大哥非池中之物,果然一战成名。听他们议论,小弟也热血沸腾,只恨没在场亲眼目睹。”那三箭的风采,听得她心情激荡,很遗憾没能亲眼欣赏。
赵子仪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颜,目光闪了一闪,觉得一切努力都值了,更坚定了今后奋斗的目标,将从前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彻底抛在脑后,投身于家国天下。
他忙举杯笑道:“大人谬赞了。这也托赖大人和钦差大人出谋划策,否则我一介武夫,哪里能筹划如此周密。要敬,也是属下敬二位大人。”当着众人,他不好和他们论私交,坚持称他们“大人”,自称“属下”。
王亨道:“都别敬,咱们同饮!”
于是,三人一齐举杯,饮了。
干罢彼此相视而笑,意气飞扬!
三桌的人都停了筷子笑看着他们,等他们饮罢,情不自禁击掌叫好。为何呢?是看赵子仪、梁心铭和王亨三人关系眼热。官场上,难得的是“投契”二字,即便有十分的本领,若没个好伯乐举荐你,也是枉然。因此人人都希望能遇见个好上官,能赏识自己,做举荐的伯乐。
方智荣起身,端着一杯酒朝梁心铭走来,一边笑道:“末将一向对读书人不大喜,嫌他们酸儒,然此次来徽州,有幸结识了梁县令,却改了这印象。之前种种就不说了,只说今天,若不是梁县令,我等全部要遭难!”说着已经来到梁心铭身后,伸手去勾搭梁心铭的肩膀,想跟她亲密接触,又道:“这杯酒,敬梁县令及时封杀鱼鳞军!”
梁心铭已经喝了一圈,脸红红的,眼润润的,睫毛有些撑不开似得,正托着半个红艳艳的石榴,懒懒地一粒一粒数着吃,听见声音转头,眨眨水杏眼……
王亨急扯方智荣端杯的手,道:“方指挥,过来,坐本官身边。今天你应变机智,本官要好好同你喝一杯。”
赵子仪也站起来,一把扣住方智荣伸向梁心铭肩头的手,笑道:“方兄弟既敬佩我家大人,就该多照顾些。喝酒还是找在下,大人乃文弱书生,不胜酒力。”
方智荣两手都被拉着,又高兴又踌躇,不知先往哪边去,心里对王亨的青睐受宠若惊,忙道:“待末将敬了梁大人就来。”他先敬过了王亨的,并非不分尊卑。
一面又歉意地赵子仪和梁心铭笑道:“梁大人若不胜酒力,少喝点。末将干了!”他是来敬酒的,又不是来灌酒的,赵子仪那么紧张干嘛?
王亨和赵子仪见他不再执着于勾梁心铭的肩膀,才放心,于是方智荣和梁心铭碰了杯,干了,才坐到王亨那边去了,皇甫仁招呼人给他加了个座,羡煞一帮武将。
方智荣提醒了众人,大家纷纷单敬梁心铭。
梁心铭双眼迷离,笑道:“今日大胜,是大家奋勇杀敌拼来的,本官可不敢独自居功。咱们一块喝吧。本官可提醒你们,别挨个敬了,给我灌多了,脑子不清楚。恩师将统计赏银的差使派给了我,回头给你们算错了,你们就急吧!”
众人忙叫她少喝些,说别的可以错,赏赐一定不能算错了;也有人道,倘或算多了呢?
众人听了轰然大笑、拍桌。
“那还是要灌!”方智荣嚷道。
方磊见气氛这样好,梁心铭又这样有亲和力,与军汉们都能谈笑风生,鼓起勇气,站起来,举杯对梁心铭道:“梁大人襟怀坦荡,在下敬梁大人一杯。”他想借此机会和梁心铭“一笑泯恩仇”。
梁心铭抬眼,见是他,把脸一扭。
方磊傻眼,怎么这么不给脸呢?
梁心铭心想:喝了你的酒,一笑泯恩仇,然后呢?这仇不能泯,要记着,连本带利找你算!
王亨见梁心铭闹脾气,忙举杯同方磊碰了下,打圆场道:“都说别灌她了,贤弟还敬。回头赏银算错了,上万的官兵都找你算账,忠义侯也保不了你!”
“哈哈哈……”
众人再次哄笑,丝毫没发现异样。
方磊脸红了,借机下台,坐下。
坐下后,心里闷闷的,无心酒宴。
他左手垂在桌下,不敢拿上桌面。一拿上来,看见了手,便会想起白天这只手所干的好事。可是眼睛看不见,心里却忘不掉,手上的感触更忘不掉。
这一笔账,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