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散漫至极,如闲庭漫步般随意,可是,却让那名校尉心口一窒,感到一种莫大的压力。
他双手抱拳,态度比之前恭顺了许多倍,“大人,小的们也是公务在身,情非得已。还望大人看在靖国公他老人家的面子上……”
然而,他话未说完,一股妖风吹过车帘,带着无尽妖异的气息瞬间将他弹飞。
“噗——”
那名校尉飞出十几米倒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而他瞪大的双眼中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
惊骇于车内之人深不可测的内力,不敢相信他竟真的无视靖国公的面子。
这一幕变故立刻引起人群的注意,百姓们纷纷后退几步,小声议论着,有两名士兵上前扶起了那个校尉,另有一人领着一队士兵朝马车走去,那人身材魁梧,面生凶相,正是靖国公府的家奴金豹。
但见他走到马车前一声断喝,“御史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硬闯?”
那声音粗狂无比,带着一丝蛮横,无礼至极!
驾车的中年男人目光一沉,身影如电般射出,对着金豹的左脸就是一巴掌,打完之后又瞬间飘回了马车上,前后不过眨眼的功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金豹本是皮糙肉厚,可那左脸却瞬间肿了起来,嘴角有一丝血迹渗出,可见那人下手之重!
足足愣了三秒钟,金豹才反应过来,一双牛眼瞬间瞪如铜铃,满脸凶光,怒不可遏,“来呀!把御史大人请回去!”
一声呼喝,顿时有百名手持长刀的士兵蜂拥而来将马车围住。
金豹目露得意,“御史大人还是先去别处喝杯茶,等靖国公他老人家办完了事你再回衙门不迟。”
三岁小儿都听得出那话中的挑衅与张狂。
“呵呵……”
一道低迷的笑声从帘幕之后传来,三分妖魅,七分幽暗,闻之,令人霍然心颤。
下一瞬,一只酒樽以闪电之速射出,打入金豹来不及闭上的嘴里。
“啊——”
一声闷哼,满是痛楚,金豹身形踉跄的后退数步,口中酒樽应声落地,然而,与酒樽一起落地的还有那满口的牙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金豹满口是血,大张的嘴里竟连一颗牙都不剩了,而他一张粗狂的脸因为痛苦而剧烈扭曲。
“大人!”
最先反应过来的士兵惊呼一声上前扶住他,看着金豹的惨状,目光中满是惊骇。
一个酒樽就把牙齿全部打掉了……这是多可怕的内力!
一时间,众人看着马车的眼神惊闪不定,满是畏惧,围住马车的那百名士兵更是心下骇然,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驾车的中年男人目不斜视,一抖缰绳驾着马车朝前走去,竟将那些士兵逼得不断后退。
“啊呜咿啊——”
金豹见状气急败坏,挥舞着双手嘴巴一张一合,却因没有了牙齿而变得口齿不清,但,那些士兵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有更多的人上前拦住了马车,手持长刀,虎视眈眈。
“原来有些人只喜欢下地狱……”
一道低迷的嗓音传出,缥缈如风,似叹息,又是悲悯,说不出的诡异。
众人闻其音,身心一颤,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
下一瞬,却见车帘无风而起,众人只觉眼前红光一闪,视线中蓦然多出一道身影。
一袭妖娆似火的红衣,一张倾倒众生的妖颜,一双妖魅勾魂的桃花眼,以及唇边那一抹妖冶无双似嘲非嘲的笑。
那是一个浑身透着妖冶与阴暗之气的男子,仿佛绽放在黄泉之中的曼珠沙华,妖美,诡异,幽暗。
滟烈秋阳落在他身上,却只化开无尽阴暗妖冷的气息,尤其那双眼睛,仿佛隐于黑夜的妖邪之瞳,诡异,阴鸷,那些被他目光扫过的士兵,瞬间打了个寒颤,双脚不由自主的后退。
男子嘴角轻勾,眼神中染了几分轻蔑,他漫不经心的抬了抬手,有强劲如刀兵的风从袖中翻滚而出,似一场风暴卷向那些呆立的士兵。
惊呼声在耳边响起,带着无尽慌乱,喧哗中有刀剑落地的声音铮铮入耳。
不过是瞬息间,那些拦在马车前的士兵纷纷僵立当场,目光惊骇的看着自己虎口流血的右手,而他们手中的刀剑早已跌落在尘埃之中。
而那个红衣男子却不知何时回到了马车里,仿佛从未现身过,然,方才的惊鸿一瞥却已深入人心。
中年男人一抖缰绳,马车朝前驶去,士兵们眼睁睁的看着,再也无人敢上前阻拦。
金豹从惊愣中回神,一脚踹向身边的士兵,两人一起朝神医阁跑去。
此刻,神医阁外已被靖国公率人团团围住。
一辆豪华的马车就停在神医阁门口,里面躺着面色灰白昏迷不醒的玉无痕。
靖国公站在马车旁,面色阴沉如铁,一双老眼中闪烁着慑人的精光。
那些原本在神医阁就医的百姓此刻都站在神医阁不远的地方,和其他百姓一起,满目担忧的看着这里。
神医阁中的人此刻全都站在门口,与数千倍于己的敌人对峙着。
因为很多人都出去寻找云千若了,所以,本来人就不多的神医阁此刻愈发显得势单力薄。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衣着干练,容貌秀丽,目光冷冷的看着靖国公等人,面上无一丝惧意。
她名唤红药,出身于银狐,因为精通医理被云千若调用在神医阁中做事,此刻长空等人都不在,便由她撑着局面。
“本公再说一次,让东方小儿滚出来见我!否则,今日就踏平这里!”
靖国公再次开口,满面怒容,带着几分不耐。
无痕病痛在身,多耽搁一刻便多受一分折磨,也多了一分危险,可这东方小儿居然拒而不见!实在可恨!
红药直视着靖国公,目光冷冽,“说了我家公子不在,便是你喊破了喉咙,她也不在!”
玉无极目光愤恨的看了红药等人一眼,转向靖国公,“爷爷,依孙儿看他们分明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东方小儿肯定就躲在里面,这是存心想让大哥毒发身亡!”
‘毒发身亡’四个字像是一道钢针钉入了靖国公的心里,让他浑身一颤,仿佛再也没办法等下去,猛地一挥手,“来呀!把这里给我拆了!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东方小儿挖出来!”
靖国公一声令下,立刻有上千名士兵手拿大刀冲了过去,与此同时,红药等人也亮出刀剑,看着那如潮水般蜂拥而来的人,神情肃杀。
一场厮杀,一触即发!
玉无极冷笑一声,油头粉面的脸上尽是不屑,“就这么几个虾兵蟹将还敢负隅顽抗,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就在两方人马短兵相接时,一道湛蓝的风拂过长空,看似轻柔宁和,却带着深不可测的力量瞬间将两方人马分开。
众人俱是一惊,纷纷抬头看向半空,一道风姿如月的身影缓缓自空中落下,一袭蓝衫,清贵无双,立于神医阁门外,目光淡淡,俯瞰众生。
“言公子!”
红药等人目光一亮,忍不住开口低呼。靖国公自然也看到了,脸色微变,目光一阵惊闪。
言子陌?他怎么会突然出现?他这和这神医阁有什么关系?
心中惊疑不定,靖国公已经上前一步,一改先前的蛮横跋扈,看着言子陌和声道:“言公子怎会驾临?不知可是有事?”
言子陌眸光微敛,清滟如玉的眸中落了一丝淡淡的凉意,“靖国公兵临门下,如此大动干戈,不知神医阁何处得罪了大人?”
他本在寻找若儿,中途却接到传信,靖国公带着大批人马围住了神医阁,来势汹汹。
神医阁是若儿的心血,如今,她人尚未找到,他又岂能让人毁了这神医阁?
靖国公明显的感觉到从言子陌身上散发的冷意,没有蚀骨冰寒的压迫,却是一种超然物外的冷漠,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他目光微闪,“本公来此不过是求医,然,东方小儿却目中无人,枉顾医德,避而不见,见死不救,言公子觉得这是何道理?”
言子陌清雅如画的眉微不可查的轻蹙了下,眸光淡淡扫过那些虎视眈眈的士兵,“既是求医,何须如此阵仗?不知情者还以为京城有外敌来犯。”
他音色如玉,语气淡然,却让靖国公心口一窒,眼神变了几变。
护城军用于防护京城安慰,平日不可擅动,除非京城告急!
而今太平盛世,京城治安稳定,又未得皇帝召令……
这个言子陌是在提醒他,他这是私自用兵么?
玉无极看了一眼神色变幻不定的靖国公,目光转向言子陌,皮笑肉不笑,“言公子,你有所不知,我大哥身中剧毒,命悬一线,实在等不得!可这东方神医却无半点医者之心,想要见死不救,迫于无奈,祖父只好出此下策,逼他现身!就算皇上表哥和太后姑妈知道了,也会理解祖父的一片舐犊情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字里行间的意思,怕是连三岁小儿都听得出,这是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有恃无恐啊!
神医阁众人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拔出刀剑冲过去砍他一顿!
明明自己才是恶人,却把别人说成见死不救,薄情寡义之人!真是反咬一口!
言子陌温润如玉的目光中划过一抹淡淡嘲讽,“如此说来,靖国公擅自调兵,惊扰帝都百姓,残害无辜忠良,还是得了皇帝与太后的默许?”
这话听在耳中,怎么着都有几分帝王昏庸无道,任凭奸佞当道,肆意残害忠良的味道。百姓们不由得一阵低声私议,看着靖国公等人的眼神愈发不满。
靖国公目光微闪,神色一阵变幻,“言公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皇上与太后英明,方可体会老臣一片舐犊之情!而且,本公只为求医,何时残害了无辜?”
“你们方才不还口口声声说着要踏平这里,把我们全部活埋,一个不留吗?”
靖国公话音方落,神医阁中便有人义愤填膺的开口,让他老脸一阵尴尬。
“哼!若不是言公子及时赶到,恐怕此刻我们已遭了你的毒手!”
面对众人的指控,靖国公老脸微红,玉无极却是恼羞成怒,一脸蛮横,“是又如何?今日东方小儿不滚出来,靖国公府大军就踏平这里,将尔等全部乱棍打死!”
闻言,神医阁众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扑上去咬他几口,却碍于言子陌在场,没有擅做主张。
玉无极的气焰依然疯长,斜眼看着言子陌,语气阴阳怪气,“言公子,本少爷奉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有些事,可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
言子陌目光淡淡,扫了一眼他飞扬跋扈的嘴脸,“是么?若在下非管不可呢?”
他声音不大,声线温润清雅,却带了几分让人心颤的威压。
玉无极正要回话,却被靖国公狠狠地瞪了一眼,悻悻的退到一旁。
“孙儿年幼无知,言公子莫要与他一般见识,言公子如此关心神医阁的事,却不知与那东方……不败是何关系?”
听到‘东方不败’几个字,言子陌微抿的嘴角不着痕迹的抽搐了下,目光冷淡的看了靖国公一眼,“在下与东方公子是好友。”
闻言,靖国公目光闪烁了几下,“既然,言公子与东方神医乃至交好友,还请言公子给老夫一个薄面,让他出来为孙儿医治。”
言子陌眸光溦敛,“她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