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很快西班牙就过年了。
当子夜弥撒的圣歌响起,风笛手在狭窄而拥挤的街道走过,人们在郊外焚烧参天大树,手拉手又蹦又跳,吟游诗人坐在中间高声唱着或是赞美、或是猥琐的颂歌,一切与争斗有关的事都被禁止了,毕尔巴鄂的宫廷亦召集起声势浩大的宴会。
当然也少不了教堂门口的神父对狂欢的人群高声抱怨,谴责他们这种像异教徒一样将自己瞎编的歌曲又唱又跳,日以继夜地肆意饮宴。
事实上他们已经抱怨了几个世纪了,在过去几百年中,每年的圣诞节对信徒们都是狂欢的日子,而神父们必须忍受这种由罗马人传承下的习惯。
但在毕尔巴鄂城郊的明军大营,却与整个西班牙普天同庆的气氛格格不入。
六个西勇营的雇佣军都被放假,由着他们进城狂欢去了,白山营的战士们则在日常操练后沉沉睡去。
在今年第二批从塞维利亚送来的绸缎到港后,陈九经用它们雇佣本地人将大营重新修缮一番,几乎在毕尔巴鄂左近建起一座小城。
被当地百姓称作中国城。
大营外四个大校场与东西两片放牧草原边缘栽下成片的石榴树,由于设计与建筑是由西班牙人完成的,让这座名为西勇营的土地在建筑风格上有很多西班牙血统,几乎是西国海外殖民地的翻版,比方说大营中间极为显眼的武装广场。
在广场周围,既有白山营带院子的二层营房,也有西勇营居住的木质小楼。
西勇营越来越像陈九经的私兵了,他们住所规划不以佣兵团为单位,而是依照兵种,步兵都是十一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骑兵们则与白山营一样,二十三个人住一个小院,每个骑兵配名扈从、小队长则有两名,下层马厩上层住人。
武装广场上唯一的三层建筑与旁边的院落则是白山营与西勇营将官的住所。
不论白山营还是西勇营,他们已经在毕尔巴鄂驻扎接近一年,袭击波尔多是他们最近一次出兵,长时间不打仗让他们像常胜与金城的北洋旗军一样,不论官兵都在本地娶妻或找了情人,士兵则在休沐日时常出入毕尔巴鄂的妓院,这是人之常情避免不了。
先前许多将官像陈九经一样,在毕尔巴鄂的郊外或买或租,经常不住营中,这对军队并不安全。
陈九经正是那时候想要在这建起一座明城,现在好了,他们像当地驻军一样,有自己的营房、军仓、粮仓、马场、校场,还有成片独立的院子,所有白山营军官都可以把家眷接到营中居住。
唯独一点,准进不准出。
时至子夜,三层依旧灯火通明,随从亲兵立在门外,陈九经皱着眉头看向手中书信,末了才抬头对风尘仆仆的亲兵道:“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等随从走了,坐在马鬃填充绯色天鹅绒包面软椅上的陈九经才随手放下书信,向对面端着葡萄酒瓶侧躺在长椅上的玛格丽特笑道:“看来晚宴被打扰让总督非常不快,八百亩地他居然想管我要一万两千半两钱。”
何况这八百亩地还不是良田熟地,巴克斯地区最多的就是牧民,过去这里超过半数土地都是用来放牧或是没用的林地,其中还有两座小山,在陈九经眼中根本值不得六千两白银。
长椅上的玛格丽特对陈九经的话无动于衷,她的脑海中充满懊恼。
在圣诞前夜,就因为眼前这个明国男人制定的法令,营地里上百名信徒不能举行狂欢,在武装广场烧一把篝火都已经成为最大的让步,所有人都被圈在院子里。
更何况,这个时间别人都在院子里做些爱做的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