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把燕桓问哑火了,懦懦嘴巴不敢说话,燕北笑道:“没事,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耶耶不打你。”
“厉害吧,别人都打不过你。”燕桓对这些感觉还是很深的,尽管他对幼时很多事记不清楚,但印象里还能记得辽东燕氏邬堡的轮廓,记得那会人们就很喜爱很敬重他,但和搬进赵王宫之后的敬畏是不一样的,“但孩儿也说不清父王哪儿厉害。”
燕北眼睛笑得眯起来像一对弯月,好似偷到鸡的黄鼠狼,搓着手满怀期待地对燕桓接着问道:“那你觉得耶耶要是和高皇帝生逢一时,究竟谁能得到天下呀?”
燕桓皱着小眉头苦思冥想半晌,最终无助地望向燕北,摇头道:“孩儿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咯!你耶耶到现在,还没能平定天下,那荆州、豫州、扬州、益州,都还没有归附我们,可天下之人便已如此敬畏我燕氏,就连你这总角小儿都知道,耶耶厉害。”燕北摇着头道:“高皇帝起兵时已是四十有七,区区七年就平定天下做了皇帝……而他的敌人是项籍那样天下无敌的英豪,这样的人,你能说他没什么本事?只是他的本事不足以让凡夫俗子看通透罢了。”
燕北摇头道:“倘若燕某与高皇帝生逢一时,大约要像彭王那样,面北事之并驾齐驱,至于天下就没燕某什么事啦!”
“来,过来坐,耶耶跟你说个道理。”
燕北说着挑了四周围一颗参天大树,随意地坐在树下,将燕桓也叫过来,弹弹衣袍上的灰尘,这才对儿子说道:“一个人很努力,做成了平定天下这样的大事,对后人来说没什么感受,甚至就算你说他有多厉害别人也是不屑的,因为对于强者,弱者天生便怀有懦弱的逆心,只敢在嘴上说说;但倘若一个人同样很努力,但最后他没能平定天下,就比方说项籍,人们都知道他个性中的问题在哪,但人们还是愿意将目光放在他力能扛鼎、所向无敌的优势去雾里看花,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出色,甚至觉得不让他这样的英杰得到天下,是苍天无眼了。”
“可你知道耶耶最希望后人如何评价耶耶么?什么公孙伯圭、董仲颖、袁本初之流,耶耶会找史家去写,写他们各个都是光彩照人的英杰,本来没有的优点,要有;没来有的优点,要更好!而至于耶耶,呵呵,只要去写你麹叔父、田叔父、沮叔父、姜叔父、王叔父就够了,就算写他们也不能写的太厉害,多加些我等年少时的荒唐事,让后人看起来也无非是走运了的泛泛之辈,也就够了。”
“史书上那些光彩照人的呀,大多是败者,把自己好好的人生活成悲剧,这才有后人为他们去鸣不平。争霸天下并非搏戏,岂有时运之事?唯有英雄,胜出必有所长。至于败者,身死亦有其因。耶耶就希望将来后人提到燕氏、提到赵国,会说你看燕仲卿没什么本事,怎么让他取得了天下?由着他们去说,就连姜晋这样的人都能做上大将军,我看燕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公孙瓒怎么会输给他?将来人们说,燕仲卿真是好运气,黄巾里边上百万人也就一个姜晋和王义,都到了他身边。”
“在燕某活着的时候,他们所称赞的人只能对某摇尾乞怜,等燕某不在人世,愚者爱怎么说,便怎么说,随他们去。但是桓儿,有件事你要知道,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不是像你麹叔父那样攻伐天下无所不能、也不是像你三叔父的老丈人武艺勇猛天下第一,真正厉害的人啊,是像高皇帝那样小小亭长做皇帝,一介狗屠变成汉朝大将军、让没什么本事的发小做燕王;是像你耶耶这样,马匪取天下,把一个盗墓贼变成度辽将军、让小铁匠去做骊州牧。”
“这才是本事!”